温嘉摇了摇头,对以往的生活,宁靖扬总是三言两语,但是就这三言两语,就总能引起温嘉的心疼。
“我带你过去!”宁靖扬眉目间难得染上丝少年气,拉着温嘉就开始朝着一个地方跑了起来。
“你慢点,你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。”温嘉担心地说道。
黄昏的日头即将沉沦于海平线,像是将黄色与红色的颜料搅浑在一起,海风的咸腥味和船上的铁锈味通过嗅觉刺激着温嘉的大脑。
正当宁靖扬想和温嘉说到了的时候,却见到温嘉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动物,身体不受控制地蜷了起来。
温嘉看着眼前的景象,浑身都在发颤。
宁靖扬觉得此时的温嘉很不妙:“怎么了温嘉。”
温嘉没有理他,甚至都没听到他的声音,只是静静地看着,直至眼前的景象和记忆深处的重叠。
堆满着的集装箱,安逸无人的港口,废弃已久的渔船,一切都来自于温嘉最深处的噩梦,他不断地向后退着退着,最后迫不及待地转身逃跑。
“温嘉!”宁靖扬赶紧向前追去。
好在温嘉只跑了几步,就因为惊恐蹲下身,他捂住头,不再往前,宁靖扬靠近,听着温嘉念着:“别杀我,别杀我!别救我,别救我!”
宁靖扬愣住,一瞬间,他就猜测到,这里或许和郁鹤凇因为救温嘉而断了腿有关,那个隐藏在书里的,改变了所有人人生的事件就发生在这里。
他蹲下身,抱住恐惧中的温嘉,低声温柔地说道:“我在这,所以你不用害怕。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?”
温热的牛奶顺着喉咙、食道,最后滑进了胃里,和刚才未消化的食物混合在一起,让人想吐。
温嘉的手还是颤抖着的,眼睛也是涣散的,但是宁靖扬将温嘉的手握住,及时的温度让温嘉稳定下来。
“我十四岁的时候,和郁椴一起遭遇过绑架。我们俩当时只是想着在没有家长的陪同下玩一会,但却被人掳走了。醒来的时候,我们就发现被困在了一条船上。绑匪当时要找郁椴,但他不知道我们两个人哪个是郁椴,所以我说我是……”
“我当时小,以为绑匪只是为了求财,觉得只是想拿郁椴威胁夫人先生。他们也确实跟夫人先生进行了视频通话,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要钱,而是想当着夫人先生的面把我杀了,其实那时候我是要死的。”
“但是有个人出现了,”说到这的时候,温嘉停顿了一下,“先是郁椴被他带的人救走,然后他打开了舱门,打败了绑匪,从绑匪的手中救出了我,原本他是可以走的,但是我吓傻了,走不动道了。就这么一会儿,船上早就藏好的炸弹就启动了,绑匪打从一开始就抱着两败俱伤的想法。他那是依旧是可以抛下我走的,但他在最后的时候却选择护住了我,抱着我跳进了海里,可惜还是晚了一步,他的右腿被炸伤了,高热的气浪也让他后背有了严重的烫伤。后来警察说,我们俩再晚走一点,就都死了。”
“我和他不熟的,都没说过几句话。后来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,也知道当初的绑架案有他很大的原因,可他为什么要救我呢?”温嘉疑惑地看向宁靖扬。
他没有得到回答,却发现宁靖扬的眼神也同样沉寂着,沉寂的双眼中带着后怕。
“我见过他!”宁靖扬直视着温嘉说道:“我看见过那场爆炸案。”
宁靖扬不敢呼吸,瞳孔颤栗起来。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是“因”了,是他直接改变了温嘉必死的结局。
那对十四岁的宁靖扬来说是个在平凡不过的下午,因为见到了亲生父亲虚伪的面孔所以逃跑流浪,偏僻小港口处的集装箱是他的庇护所,每天黄昏的时候,港口的工作人员会下班,只留几个值班的,于是他就会在港口这边瞎转。
那天和往常并不一样,唯一不对劲的就是有辆不合时宜的船开了出去,破烂的,带着腥味的,看上去像是渔船,可又没有渔具。
当时的宁靖扬没有在意,可在几分钟后,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来到了这里,他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。
领头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,像个大学生,气质倒和旁人都有些不同,如果让少年的宁靖扬非要说出哪里不同,他只能说这人的身上带着和他便宜爹那样的铜臭味,但味还没这么重。
那人的眼尖,一下子就见到了坐在集装箱旁的晒太阳的宁靖扬。
“有看到两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吗?”男人问道,他语气冷冷的,听不出在意与否。
宁靖扬摇了摇头,他确实没看到:“但我看到了一条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发的船,你们速度快的话,应该能赶上。”
听到这句话,男人迅速对着身后的人说道:“马上去找一条船。”
他的手下办事速度很快,很快一条又轻又快的船被协调出来。
这一大帮人又热热闹闹地上了船,宁靖扬从始至终都没动,然后没过多久,远处的海面上传来了一阵爆炸声。
再紧接着,医生来了,警察来了,将流浪已久的他也揪了出来,他妈找到了他,又哭又闹地将他骂了一顿,最终他带回了尾南,他本以为那场爆炸案和他没有关系,但温嘉说就差一点,差一点他就死在了那条奇怪的船。
那个夏天,宁靖扬见到了繁华,见到了自己父亲,远远看了一场爆炸案,也因为一句话救了自己爱人。
望万分珍惜
两人的回程路上都有些沉默,徒步走回医院的时候天有些黑了。白日热闹的护士站只有一个值班的,没有了光照穿过窗子,通往病房的走廊也只有白炽灯的光晕,嘈杂的谈话声也封闭在病房中的睡眠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