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基地的大门,秦江威长舒一口气。老汪从车裏钻出来,笑着问道,“老板,完事了?真快啊,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午呢。”
“拉倒吧你,一个老朋友,送点东西而已。送完就完,走吧走吧,我们吃饭去。”
“好嘞。”
两人驱车往镇上开去。离基地最近的是一个小镇。逢十便是赶集日,今天正好赶上了。小车在人的海洋裏慢慢挪动。
“多少钱一斤?”
“五块。”
“太贵了,那边才买四块。”
“我这木耳好得很,又大又肥,从兴安岭来的……”
秦江威打开车窗,好奇地观察大街上的人来人往,地上的山珍野味,耳朵裏充斥着浓浓的乡音,他不由得笑了,暂时忘却内心的忧伤。
“老板,这小地方连家像样的餐馆都没有,都是面馆,怎么办?要不要开到机场再吃?”
“不用不用,就前面那家大碗菜吧。”
两人走进“大碗菜”,无视那15块的快餐,张口要点菜。矮矮胖胖的老板很高兴地问要吃什么。
“餵,老板,连个菜单都没有啊?”老汪抱怨道。
“要哪个干什么?看菜点。您看,有小白菜、茼蒿、芹菜……”
“行了,老板,你就给我们来一个牛肉,一个猪肉,一个小白菜,两碗米饭。怎么做,你安排。”秦江威无所谓地说。
他对自己吃什么兴趣不大,倒是对眼前灰扑扑的墻壁、对面架子上摆的陶器、左边炸油条的夫妻更感兴趣。想想看,叶子每个周末会走过这样的大街,会买那样的油条……
“好嘞,您先喝茶。”饭店老板麻利地端上两杯茶。茶叶末漂浮在表面,味道一般,但是秦江威註意到青花瓷的茶杯不错。如同在沙子裏发现钻石一般,秦江威不由得问道,“老板,你们这茶杯不错啊,舍得用这么好的杯子?”
“嗨,这算什么?我们家窑裏多得是,这都是次品,不算什么好货。”老板挥着大手道,那大气的样子好像在说他们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。
秦江威和老汪惊讶地对视一眼,作为商人的秦江威立刻想到这是个商机,不过他随即摇摇头,嗨,都退休了,管他什么事呀!
“你们要不要?要的话,我带你们去窑裏挑尖货。都是出口日本的嘞!”
“哦——还出口呢?”老汪笑道。
“当然啦,”饭店老板一面在大锅裏转动大勺子,一面自豪地介绍道,“我们这穷地方,别的没有,但是这黏土啊,那是多得不得了,而且都是上好的货色。烧出来的碗啊,碟子啊,那都是全世界闻名的。”
老汪嘿嘿笑了,显然是不相信饭店老板的吹牛。秦江威心裏也犯嘀咕,从来没听二哥说这地方出名。不过,七分牛皮三分真。单说手裏这茶杯,就出乎意料。
“老板,要不吃完饭,你带我们去看看呗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老板很快就端上一个大蒜炒牛肉。秦江威和老汪拿起筷子慢慢品尝。秦江威一面吃,一面观察街面上热闹的情景。反正他如今无会可开,剩下的时间如湖水一样深不见底,怎么浪费也不影响公司业绩。想到这,秦江威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心裏如海绵一样舒坦。
吃过饭,老板交代自己的孙子守摊子,自己带着他们两个人往窑裏赶。秦江威跟着老板离开热闹的大街,转入僻静的小巷,出了巷子,爬上山坡,看到一片窑洞,便到了地头。
“这裏都是我们村裏的窑洞,大伙没事的时候就烧这个玩。”
“玩?”秦江威笑着揶揄道,“你们的玩心不小啊!”
“嗨,玩玩嘛,老祖宗留下的活,丢了也可惜。”
“不是都出口到日本去了吗?应该挣了不少吧,老板。”老汪打趣道。
“嘿嘿……还行吧。”饭店老板笑道。
三人一起沿着长长的走廊往前走,窑洞有大有小,估计是区分贫富的重要指标之一。最后三人在一个大窑面前停下,看来饭店老板是个富农。
“哪裏哪裏,现在烧砖的人少了,不赚钱哦!”
“老板,你不是说烧陶器吗?”
“那是副业,主要是烧砖。有活的就烧陶,没活的时候就烧砖。唉,可惜现在连砖都烧得少了。这几年经济不景气,没办法。来来,我带你们看一批好货,这是上次出口日本的货裏剩下的,你们看,胎薄、声脆、色泽光亮,上等的好货。”
“又是出口日本?”老汪打趣道,“既然是出口,就都卖了呗,还留着干嘛?嘿嘿……”
“哎呀,老板,你们是不知道行情啦。一会什么汇率变了,一会又压价了,我告诉他们,我宁可亏死,也不卖给小日本,真他妈的不厚道。”饭店老板痛心疾首地骂道。